在跟人用MSN線上聊天的時候，不知道話題怎麼轉的，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去年招收第一批研究生，號稱是華人世界第一個戲劇博士班：台北藝術大學戲劇學系博士班，聊到了在網路上可以看到的參考書單，還有考題。在書單還有考題當中，似乎可以看到一些事情。

考試科目只有兩科，中國劇場以及西洋劇場。西洋劇場是一面倒的選擇二十世紀以降的各種所謂現代、當代與前衛主義的資料，包括史坦尼斯夫斯基的寫實劇場、布雷西特的史詩劇場、亞陶的殘酷劇場、荒謬劇場、果陀斯基的貧窮劇場，到透納的劇場人類學以及晚近各種探討劇場儀式行為的相關理論，或這麼說，所謂的西洋劇場，就是二十世紀以後的各種西方重要劇場理論，特別是方法論。至於中國劇場，則多是概論、通史方面的書籍，而在探討中國劇場史時，也多著墨在舞台形式的方向，比方說問你什麼是露台、什麼是勾欄等等。

（書單見于善祿老師的介紹，去年考題見台北藝術大學教務處網站，西洋劇場一、二，中國劇場）

如果說，華人世界第一所劇場研究所博士班的考題，可以當作是一個台灣劇場研究的指標，那麼是不是說，台灣學院當中看待劇場的態度就是這樣的：在討論西方劇場的時候，重點在於西方晚近各種理論的引介，中國劇場則便是偏重過去舞台史料的蒐集與考證，對西方劇場求諸近（或現、當）代經典，中國或台灣劇場則求諸於野，二十世紀以前西方舞台上的演出如何，相較之下似乎顯得並不重要，而在東方，同樣也找不到像西方那樣的系統化劇場理論。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乍看了一下考題，就覺得這份考題我似乎…差不多會寫耶。

比方說看到西洋劇場第一題，問Turner的劇場人類學中，「liminality」這個詞中文應該怎麼翻譯才妥當，馬上就可以脫口而出，說，台灣有人將這個辭彙翻譯成「中介狀態」。至於其他的題目，因為過去一整年幾乎都把心思放在表現主義戲劇，特別是Ernst Toller的身上，加上其實個人的記憶力其實並不是很好，一些特別需要記憶力的題目，一時之間實在是答不上來。可是，關於西洋劇場的部份，書單當中所羅列者，好像在我身後的書架上大部分都可以找到，至於中國劇場的部份，蒐集一下書目，然後花一些時間準備，雖然說這個博士班的招生名額只有三人，競爭應該相當激烈，但是想一想，如果不是像現在這樣玩物喪志，集中一下時間與精力，重新專心在書本上，好像…可以考的上吧？

那麼在網站上看到的這些申論題的背後，出現的是個人的選擇題了。去念一個劇場博士就不僅只是念一個學位那麼簡單，而是職業的選擇，如果真的考上而且念了這個博士，去過著像James Gibson最近的劇本《公事包》（Suitcase）劇中所諷刺的那種生活，（在紐約時報網站上可以讀到該劇本的摘要，免費但是需要註冊）大概未來就只有去教書，在學院終老，把自己逼上一個狹小的空間裡頭，與就那麼些的老師一同打拼（或相互鬥爭），一起努力爭取（或相互爭奪）稀少的資源。

想一想，如果未來幾年，是要繼續玩電腦，去半途出家做資訊的話，大不了可能成為一個小PM，然後又不懂系統分析、又不懂數學、不懂演算法、不懂資訊科技的基礎根本，要怎麼跟那些真正科班出身有實力者競爭？而且臉皮又薄的不願意去從事業務工作，不懂得怎麼跟人去講一嘴好電腦，不願意去大搞什麼資訊崇拜造神運動。如果回過頭來，拿念大學部的時候的科班訓練去跑新聞，那麼幾年下來可能也可以搞到一個什麼資深記者的頭銜或什麼小主管之類的。如果是念博士呢？在畢業的時候所長就這麼慫恿我了。要在國內念嗎？如果真的去念台北藝術大學，那麼可能一生當中都沒有機會出國了呢，可是你又偏偏曾經讀到過于善祿老師，在他的明日報個人新聞台 LULUSHARP 上，寫過這麼一篇文章： 〈我為什麼沒有出國留學？〉。

那一個選擇值得呢？你覺得一個新聞系畢業會排版會寫稿寫過書而且寫作的速度還不錯、然後去念藝術研究所會畫圖還會拉胚讀了一堆冷門戲劇書目，接過一些大概新台幣三十幾萬的網頁設計專案，管了近五六年的FreeBSD會一點C語言最近都在玩PHP的人，這樣的人應該做什麼好呢？

真難選擇。

現在的我除了在與人齟齬結怨開罪的時候，在包容與復仇兩者之間，會馬上選擇尋仇，大唱如《白毛女》裡頭的《我要報仇》：「想要逼死我，瞎了你眼窩！舀不干的水，撲不滅的火！我不死，我要活！我要報仇，我要活！」，此外，真是什麼選擇都做不出。我不曉得現在的我為什麼會變得這麼猶豫茫然冷感躊躇消沈，若干年前那個在部隊裡，拿破金冬之後最後十二天返台假考碩士的我，現在不知道死到哪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