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語是現成可用的套裝隱喻,而這種隱喻的特色之一,在於往往無從了解誰是某一句成語的原始作者,或是,作者是誰其實並不重要,成語是在集體當中誕生,成語之所以成為成語,就是因為某種沒有道理的約定俗成,一種協定、一種慣例,這種約定俗成也就是集體意識在語言當中的再現,而就算是想要多麼排拒有集體意識的存在這樣的事情,卻也難免使用成語,而不由自主的接受了語言對於思考與行為的影響。
「有圖有真相,沒圖沒真相」這種說法就像是一個剛誕生不久的成語,就算是剛誕生不久,卻也讓人難以對起源做一考察,這個memetic的語言就突然從某個不清楚不確定的角落像爆炸一般向四處蔓延、擴散、傳染,一夕之間在所有人的口中都以戲謔的口吻朗朗上口。而「有圖有真相」也以簡短五個字充分說明了某些道理—或者說,某些信仰,說明了影像╱攝影╱圖片的價值或是本質。
比方說,Susan Sontag在論及伊拉克美軍虐囚的圖片透過網路流傳一事時,她是這麼說的:
照片不會消失。這就是我們生存其中的數位現世的本質。事實上,它們似乎已經不可或缺,問了引起我們的領導人注意到他們有麻煩了。畢竟,美軍先在阿富汗在伊拉克,對獄中的「被羈押者」和「恐怖嫌疑分子」施加酷刑的消息,於國際紅十字會的彙報、記者的其他報導以及人權組織的抗議信間足足傳播了一年之久。我們懷疑總統布希或副總統錢尼或國家安全顧問萊斯或倫斯斐是否讀過這些報導。顯然需要這些照片來引起他們的注意,當這些照片很明顯地再也壓不住的時候:對於布希和他們的幕僚們,正是這些這照片使事件變得「真實」起來。在此之前,有的僅是文字和言語,在我們這個無窮盡的自我複製和自我傳播的數位年代,「空言」很容易被掩蓋,被遺忘。
現在,照片將持續「攻擊」我們—這是許多美國人的感覺。(Sontag, Susan. 陳耀成譯,〈旁觀他人受刑求〉,《旁觀他人之痛苦》,台北:麥田,2004,163-164)
總覺得,Susan Sontag在耙梳攝影史,引證了無數的資料,所進行的論證與分析,想講的也不過就是「有圖有真相」五個字而已—除去了影像之外的語言只是空話,只有圖片才可以讓語言成立。
而在這裡所謂的真實,又是建立在政治的基礎之上,是一種政治的真實,也就是,圖片、照片所建立的真實,該說是可以進行各種政治行為的基礎或是材料,所以,一邊看來像是照片讓政治行為成真,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看來,又像是政治行為的真實決定了照片的真實:是照片讓美軍虐求這件事情變成真的,也是布希政府對這些照片的防衛讓照片變成真的,諸如此類。
至於照片在政治基礎上的真實之外還有什麼真實可言呢?說真的,不重要。
即使有圖還是可以各說各話!!
照相機從不說謊? 當然不
照片只是成為意義建構的載體
不論就意向性或是反映論來看
都和真相無關
「沒圖沒真相」的由來是PTT。最早的形式大概是「沒有照片,沒有真相!#‵皿′)f〒﹌﹌﹌﹌﹌﹌叭叭叭叭叭叭叭」那一陣子還有一句「我要提起XX無效之訴!」也蠻流行的。
若有圖則有真相,若沒圖則沒真相—-邏輯上不是錯誤的嗎??
我覺得現在台灣的傳媒就是太擅於用圖了,這才是社會的亂源(A~~~我找不到吳女士的Trackback啦~~~)。
拍兩個男人坐在公園的椅子上,就表示同性戀猖獗。
拍女人粧胡髮亂,就表示剛幹完那檔事。
唉~~,社會到底會變成怎樣…
對於最後一句話,我不太能同意。
照片、攝影、影像—這些東西的本質不一定與政治行動有關,
它可以是純粹的、美學上的表現,或者是作為一種個體與個體溝通的語言。
我拍攝出這樣的照片,你看到那樣的照片,
文本與脈絡,其實影像本身與文字並沒有多大的差異。
要說 Sontag 是在耙梳攝影史,
那也不過是因為她對那個很熟而已。
當然放在現今台灣這個脈絡下我們可以很輕易地用「沒圖沒真相」五個字解決一切。
Sontag 的論述,只是又重新覆頌了一次最早的攝影術在我們腦海裡刻印下的東西:
照片中的影像是「真實」的。
因為如果不是真的發生過就不可能被拍攝下來。
「沒圖沒真相」應是某次選舉的產物。
至於「靠夭!圖勒」才是出自PTT某版。
「照片」跟「圖片」還有「數字圖表」的差別呢?
照片可以用photoshop之類工具處理;要是真沒照片素材來源,現在也到處常見poser的制式人像在某水果報或每天不斷輪播的電視新聞裡,互罵、打人、踢人、進行各式各樣的猥褻行為、殺人或被殺;圖表上的數字每每提醒我們的生活有多痛苦、政府施政多麼苛刻、財團污了多少錢﹍,生活裡,什麼東西都通通可以當成一個指數量化。
圖像的本身是真實的。事件本身也是真實的。兩者連結起來的影響也是真實的。只是兩者如何連結、以及連結起來的樣子﹍總之是,一張圖片,各自表述,讓人不禁想要提起圖片無效之訴。
喵。
在討論圖片是否就等於真相的同時,我們已經被一個虛擬的真相給套住。我們既不在一個圖片的邏輯裡,也不在一個真相的邏輯裡,而是在一種恐嚇的邏輯當中。
圖像內容真假早就已經消失,真實事件指向的象徵性過程亦隨之消失。這種消失已預見真相之消失,也預視了正方和反方區別的消失。正因為根本就沒有所謂真假,真實也就不可能被發現。
強迫夢想一個真的真相,一個排除所有政治、地方、國家、民族等可能性的擬像中的真實,所以我們就落入了一個真相的虛擬不可能性中。
在知識份子、學生、ptt、blog族群,甚至是你我當中,有一派是全心全意支持有圖有真相,另一部分則打從心底否定此論調,然而都同樣出於一種令人不安的理由──真相存在。沒有質問過這個事件本身的真實性,是不是一場騙局,或是由「擬像媒體」所驅動的假象。
如果我們沒有關於「擬像媒體」的操作智慧,至少我們還有對真相懷疑的智慧──卻不會因此抹滅我們對這種荒謬產生的悲哀感覺。
正好最近在看後現代的書&加上路過的路人甲…^^a
圖與真相共存共榮,也共同毀滅。暫時性的真相,跟短暫保存期限的數位影像,都是可供消費的替代物,替代「某個東西」。「某個東西」已經不重要了,所以我們現在只要真相(圖),或者只要圖(真相)。原 PO 到底是正妹、還是型男,反正我跟這個人已經不會有甚麼關係了,我只需要圖(真相)讓我暫時性的滿足一下。當我移動游標到下一篇 PO,我也將遺忘這個真相(圖)。
「某個東西」存在嗎?對於 Kerim 來說,他質疑為甚麼大家還在使用 BBS 這個過時的舊科技。這個線性時間觀的論點,似乎就是一種以 grand narrative 方式呈現的「某種東西」。關心「某種東西」遠勝過真相(圖)的人們,並不存在在系統中。這也許就是原 PO(Zonble 先生)最後一句話的詮釋。
> 至於照片在政治基礎上的真實之外還有什麼真實可言呢?說真的,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