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熟悉的異國旅遊的時候,會讓你驚訝、錯愕的,往往不是這一個國家的文化與你自己居住的環境相較之下,有多麼的不同,而是竟然會是這樣的類似-相異的、奇怪的事情,你大概都已經事前做了一定的心理建設,反之,沒有人告訴你,同樣的蠢事與鳥事,在每個地點都會以差不多的方式發生。直到你到了當地才會又愚蠢又鳥的發現那些相同的蠢事與鳥事。
比方說,當你在熱季的傍晚時分抵達了下榻的旅館,用過一份(那種你始終記不住英文字母的拼法也始終不知道中文到底應該怎麼稱呼的)香料雞肉盤與一兩張印度烤餅當做晚餐,沖個冷水澡後,你一邊讓三十六度左右的氣溫讓身上殘留的水珠快速蒸發,一邊隨意扭開了當地電視,你首先看到了一樣二十四小時疲勞轟炸的新聞台。
新聞台有些是打天城體字幕講北印度語的,也有些講英文的-當然你只看得懂講英文的。新聞台告訴你,在 Gurajat 行省的 Badeli 市發生了翻車意外,新聞標題是「恐怖的悲劇」:國小校車從橋上翻落河中,四十多名學童在河中溺斃。畫面中你看到起重機從橋上將公車的骸骨打撈起來,一群男人圍著怒罵,一群婦女靠在橋樑的護欄旁邊嘶喊哭號。新聞頻道做了一段簡短的新聞回顧,原來今年在印度這樣的公車意外也已經不是第一起,畫面中跳出了在孟買、在其他幾個城鎮的失事畫面,而同時你想到了梅嶺還有陽明山,而不管是在什麼地方,都會發生差不多的天災人禍。
下一則新聞。就算沒有仔細看新聞內容,光看畫面大概也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背景是那座永遠籠罩在一片帶有焦味的灰濛風沙中的印度門。一位你大概這輩子永遠叫不出名字的運動員,手拿火炬,慢跑穿越過這一片風沙,下一個畫面,則是一群繫著黃色頭巾、手持雪山獅子旗、穿著 Free Tibet 黃色 T 恤的黃種人,一邊吶喊,一邊被膚色黝黑、身材高瘦、穿著卡其色制服的印度軍警持著棍棒架走。
你有點懊惱:為什麼前幾天沒有去看一下聖火行經的路線,在聖火抵達德里的時候,你已經搭乘巴士離開了德里,而錯失了親身經歷阻撓聖火行進這樣的盛事。如果說一時興起捲入抗議人潮,想來應該有機會進入某些全球性新聞媒體的畫面,還有台灣某些媒體的版面,而就算圍觀,想來應該也是一次難得的體驗。而另外一種更強烈的感受則是納悶:前天你在印度門周圍光用走的就口乾舌燥,嘴唇乾到快要裂開,胸前與腋下都積了厚厚的汗汁,而電視裡頭這個人怎麼有辦法跑得這麼輕鬆?
吃飯的時候稍微翻了一下店家擺在桌上的印度時報,讀了一篇某位前外交官寫的短評,文章裡頭這麼說:從這次的西藏暴動中,我們可以看到中國不斷展現出西藏是屬於中國神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領土,印度基本上承認這點,原因是在上個世紀中、在印度獨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之初,就在幾件與東北邊境相關的條約中建立了共識。然而,在中國不斷以武力加強對西藏的控制的時候,我們必須呼籲印度人重視東北方的邊防,在過去五十多年中,可以看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其實也一直企圖染指喜馬拉雅山麓的兩個應當屬於印度的區域,繼續在西藏派兵,就愈是凸顯了這樣的狼子野心-而原來不管在什麼地方,都一定會有屬於這個地方的從利益出發的本位主義。而人性在利益上展現出的面貌是如此的大同。
再轉到其他頻道,你突然有種想要拿頭去撞牆的衝動。就算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就算穿著都是印度服飾,但電視螢幕上這個戲劇節目所使用這種鏡頭語言,你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這種鏡頭語言的特徵是,場景怎麼變,都是在攝影棚內搭建的客廳、書房與臥室,音效上,要無時不刻地使用罐頭背景配樂與特效聲,演員的演技像是在某種奇妙的默契下,雖然各個演技都奇爛無比,但是又齊一地爛的很和諧。每個人物在說話的時候,一定要使用面部大特寫,如果是兩個人在對話,第一個人說話的時候,鏡頭會穿過另外一個人的背部肩膀,拍攝第一個人的面部,然後反之,接下來這樣的鏡頭不斷來回穿插,如此構成了一部八點強檔吵架劇。
於是你會看到這樣發展:在某種充滿塑膠感的寶藍色圍牆構成的客廳裡,一群人坐在沙發上,一位老女人坐在正中央,畫面突然是她的特寫,看她怎樣用尖銳急促的語氣罵著左邊清純無辜的年輕女人。突然,像是講了一句關鍵字,咚一聲特效音,畫面切到那個清純無辜的年輕女人的特寫,她抬起頭來,以清純無辜的眼神呆望遠方;特寫到一個年輕男人的臉上,他嘴角緊抿眉頭深鎖,對,用台灣的術語,就是那種吃了酸梅的表情;又特寫到一個怎麼看都是個壞女人的臉上-她那往上吊的眼線怎麼可以畫得這麼誇張呢?她的嘴角抽動,發出帶有不屑的冷笑,另外一個男人同時又做出了一臉奸詐的表情,彷彿一點都不介意別人從旁邊一眼就覺得這個人很奸詐,而那個老女人現在還是罵個不停…。
怎麼都沒有人告訴你,原來,嗯,印度人也在看印度霹靂火?
哈哈有趣
這個就是每個文明的共同精隨阿
4/18你不是還在印度咩
還可以po這種落落長的文章喔
其實你也挺愛碎碎的
不過很有趣啦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