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經常會從各種影視娛樂作品中看到對於資訊世界的恐懼-像是去年的《鷹眼》,裡頭提到美國國防部裡頭一台具有人工智能的超級電腦,如何透過各種資訊系統與管道控制人類,最後遂行謀殺美國總統及一干官員云云-不過呢,伸手可及的實際狀況往往是,寫程式這一行除了自己容易過勞死之外,往往鬧不出什麼人命關天的問題。
你可用程式協助各行各業解決各種問題,不過呢,其實你又不必親自碰觸這些問題。
資訊人員的疏失或許會把機場的出入境系統搞當,但之後還會或許是把機房裡頭供奉給好兄弟的綠色椰子乖乖拿掉了,才是造成當機的原因…等軼事,當做是笑料或是談資,而不必承擔像飛機機長那樣在飛行前,發現機翼上居然起泡的風險,或是因為飛安理由與公司對抗。
資訊這一行往往也不太需要相互考核,或是一定要透過系統化的養成,資訊這一行可能有很多證照,但一百張資訊證照往往沒有一張重要,因為都不是由政府所核發。學子去波蘭的醫學院求學然後回到台灣從醫,這樣的事情會變成驚駭社會的公共議題,但想來不會有人覺得念了東歐的學位回來寫程式又會如何。
非資訊科系的人畢業跑來寫程式的大有人在,就算大公司裡頭多的是只看學歷的人資部門,這個行業中仍然有只有中學甚至小學畢業的高手,Bill Gates 與 Steve Jobs 大學都沒有畢業(雖然說 Bill Gates 後來也獲頒發了一個榮譽博士學位),不但不會有人說什麼走後門的問題,更可以扛出僵化教育扼殺才能的口號、扛出與體制對抗的大纛。值此,你也可以同時善盡公民社會一員的權利,質疑政府怎麼可以大開公共醫療的後門。但相對的,在豬流感流行的這個時刻,你可以用什麼最新的網頁技術做一個什麼H1N1的分佈地圖,但是實際上對於疫情你還是無能為力。
從某方面來看,所有鼓勵創意的產業都算是一種奢侈-天才外科醫師最好只會出現在漫畫裡,你不會期待在現實生活中遇到像漫畫情節裡頭的那種事情-在窮鄉僻壤的小醫院裡頭,沒有執照的密醫憑著創意與天份,就幫你做了臟器移植手術;你也不會期待機師在起飛與降落時展現什麼創意。
至於資訊這個行業裡頭呢,有時候你想要惡搞,大可以隨時拿出十分鐘半小時寫一個網站惡搞,並且跟別人吹噓這樣惡搞多好玩、用那些元件惡搞才好玩;就算不是惡搞好了,程式人員在自己的專業上所關心的,也不是盡多大的社會責任,而是怎樣壓榨出系統效能,怎樣承擔更大的系統負荷,在怎樣的狀況下還可以怎樣的運作,或是像如何將軟體架構設計得簡潔優雅,如何將程式寫得讓一起共事的人覺得清楚好讀,甚至可以讓人感受到當中的形式美感。
老實說,各種資訊的商業應用早就在二十年前大概就做得差不多了,接下來看到的用途,則一大半是怎樣發展閒聊打屁援助交際的管道、吃喝玩樂消息的交流還有視聽享受。而就算是吃喝玩樂好了,你也不用真的接觸做吃喝玩樂會需要承擔的責任,提供娛樂場所者還有消防、逃生與保險的責任,提供吃喝者還有飲食安全的責任;賣雞排與寫程式的最大差別是什麼呢?就是你不會拿一塊有蟲的雞排給別人吃。
每份工作在所需要的學問的抽象程度、可以管轄的部屬數量、工時的長短、工作時間的自由程度、可以獲得的物質報酬、職業傷害對於自己肉身與心靈的傷害程度、從工作本身獲得的心理滿足或社交滿足、可以怎樣剝削別人與怎樣被別人剝削、可以怎樣侵犯別人與怎樣被別人侵犯、怎樣糟蹋別人或是怎樣被人糟蹋,還有應當承擔的責任,一切種種向來就不會有什麼絕對合理的正相關。但是呢,反正寫些這種程式,比起其他行業來,又死不了人。
也就是這樣,也不用奇怪為什麼總有人宣傳做個什麼網站什麼軟體,就可以名利雙收,然後盡做出些把使用者當成白痴的產品。是的,你也會經常遇到許多的白痴使用者,但是白痴使用者的存在與把使用者當白痴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白痴使用者會做的事情是提出許多無理到了白痴的要求,而不是那種你所想像的、口袋裡頭有多少錢都掏出來的白痴。但是,把使用者當成白痴又如何呢?反正又死不了人。可以賺錢的行業那麼多,可以發財的管道那麼多,但最好還是來做網站、寫軟體,因為反正死不了人。
所謂的責任大概也只剩下怎樣達成幾個做過的承諾,怎樣在該出貨的時候出貨,怎樣順利的在雙方合意的情況下在規格書的檢查清單上一一打勾,想辦法收到該收的款項,然後在這樣的季節裡讓中華民國政府公然搶劫。但即使責任不過如此,很多時候你還是覺得困難,覺得一天是一種艱難。
所以不管自己做的事情到底算不算是重要,也總是要找些理由找些機會向別人宣傳自己有多重要,而之所以要說服別人自己很重要,很大的原因又是,不這樣,好像也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很重要。你可以說服自己寫程式是在創新,每天都是在創造新的事物,但是創造新事物本身充其量也不過就是一份工作。
當然手中這些程式碼也不是沒一點好處,至少可以讓你在陰鬱的當下,順利找到一曲陰鬱的歌-
No mercy in pokerface
Lend an ear before you go
No sentence yet decided
Just a wide swing tremolo
忍不住要推一下
抱歉無內容的留言…
我愛這篇 XD
既然講到 Son Volt 的歌詞,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很久以前我就覺得 Jay Farrar 帶眼鏡的時候某個角度看很像你弟。
我怎麼一點都不覺得。: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