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我想試試看，能不能在台北市區找到洪深的劇本《趙閻王》，於是去泰安書局碰碰運氣。穿過水準書局，走進浦城街巷子，推開拉門走進泰安書局的時候，就看到老闆穿著汗衫和運動褲，在內裡的長桌上，用抹布一一將書本上感染的灰塵擦拭乾淨，一一裝箱。

桌上零零散散著其他等著要裝箱的書籍，十來坪大的店面裡頭，內側原本應該有五到六個書架，用來陳列各種中國傳統戲曲如京戲、崑曲之類的音像出版品，這邊傳統戲曲音像出版品的數量，不時可以看到網路上的討論推薦，不過現在，已經撤架了一半；放置中國古典戲曲、以及地方戲劇研究的四五排書架之間的空間，則被還為拆封的牛皮紙箱佔據，紙箱與書架之間幾近只有咫尺，難以走動，燈光昏暗，老闆好心的幫我扭開了燈光。

「要關門了嗎？」我問。

「我本來也就不知道這裡能夠開到什麼時候，現在我付不出房租來，那麼我也就只好關門囉！」老闆一邊撕斷透明膠帶，封好紙箱，一邊對我說著。「這邊不開了，是要搬到別的地方去嗎？」「回家吃老米飯囉！」老闆回答的相當乾脆。

「怎麼會要關門了呢？」

「環境比人強啊，大環境就是這樣，除了關門還能夠怎樣呢？」老闆手裡還是沒有閒著。我原本以為，老闆所謂的「大環境」，是台灣這幾年的大陸書市，要面對問津、秋水夾殺，就算泰安書局原本就走低價路線，書賣的比別人便宜，但小書店還是沒有辦法生存之類的，不過老闆跟我侃侃而談的，反倒是戲劇與戲曲無用論。他這麼說，藝術的傳播啊，他還是覺得美術繪畫，還有音樂，都會遠比戲劇來得有效，因為繪畫只要能夠印在書本上，音樂只要能夠燒錄在唱片裡頭，那麼便可以隨處攜帶，四處傳播，但是戲劇呢？在舞台上面的東西，你想要搬卻也搬不走，在這麼樣一個時代裡頭，你也沒有辦法把觀眾找進劇場裡頭。所以他的店裡頭，進了這麼多的戲劇、戲曲書籍，但是沒有人想看，沒有人想賣呵。我說，我這不就是來買書的嗎？「這不是在說你，但是光靠這麼少少的一群人，沒有辦法產生支撐一家書店的營收。」

他接著說，這些戲劇的書籍，大概就只有戲劇科班的人，在就學的時候會讀，之後呢？出了學校你要從事表演，進入演藝圈，你根本就不需要這些書籍，甚至，進入演藝圈根本不需要戲劇科班出身。如果要繼續研究傳統戲曲，那麼，這些人也都不會繼續獃在台灣，大概全都到大陸去了。

老闆的說法是一種形而下的，純粹物質的、傳播管道形式的論點，你可以不同意，不過看來老闆要的就是這樣，老闆要的就是這樣的「大環境」。

好吧。我沒有辦法改變「大環境」，不過，我可以做到一件事，就是搶倒店貨。雖然沒有找到我想要找的劇本，不過我還是掏出了新台幣一千塊，買了九本書，包括一套四冊的廖奔《中國戲曲發展史》，這套書之前就想過要買，不過幾次逛一些書局，都沒在書架上找著，老闆問我有沒有興趣，我便一口答應了。九本書總價應該是一千零四十元，那四十元的尾數，老闆說，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