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談閱讀的困難

閱讀的困難往往不在於你完全不了解的事物,而是在於你一眼望去你就已經以為自己了解的事物,閱讀的困難不在於一份你完全不知道意義的文本,而是在於你不知道是一份文本究竟是「那個意義」?當你完全不懂的時候,你可以借助字典、借助詢問,而閱讀的困難在於不知道應該要相信那一本辭典,以及那一套說法。

就拿聯合報上面的這則報導:〈反反分裂,碩士生休學入伍〉來說,在文中這麼說:

「清大經濟研究所碩士班二年級學生張保鴻,因為中共通過反分裂法,決定投筆從戎,向校方申請休學,昨天在父母和同學送行下入伍當兵。」

「昨天他到溪州鄉公所兵役課報到,有父母、親友、同學相伴;溪州鄉長王福元說,年輕人在青年節自願提前入伍,這種愛國情操令他感佩。」

第二段當中說「他到溪州鄉公所兵役課報到」,前一段則說「入伍當兵」,比照前後兩段,你就覺得奇怪,中華民國政府什麼時候行政效率這麼好,去兵役科報到之後就馬上入伍了,這是什麼狀況?另外,因為通過反分裂法而提早入伍,也可以有另外一種解讀,那就是提早把兵當完,就可以提早出國,然後想辦法不要回台灣…。

Continue reading

閱讀的困難

當發表變得容易了,則提筆反而變得困難了,因為你之前是已經寫出了什麼,然後一改再改才去發表,而現在你則變成為了要去發表而想要寫些什麼,結果你面對你的書寫工具的時候,你自己卻往往總是在還沒有準備好的狀態,在還沒有準備好的狀態下傾洩而出,這叫做早洩。而這樣就算了,早洩歸早洩,你總是洩出了一些東西,而如果你只是為了洩而洩的話,那也沒有什麼早洩不早洩的問題,而就算洩的不夠真誠、不夠熱切,能夠洩得清楚明白,知道自己已經早洩了,也不是多麼容易的事情。

而相對之下,如果寫作也變得容易,那閱讀也就變得更加困難了;議論變得容易,而你就似乎更無從考察,在你面前的,每一篇都是複雜而充滿歧義的文本;人人都是媒體,但是人人都失去了成為讀者的能力。

Continue reading

囉哩八唆的譯註

Gay, Peter,《史尼茨勒的世紀》,台北:立緒,2004。有的時候會覺得有一些感嘆,在台灣,一本以一位劇作家為引的十九世紀歷史研究還有機會出版,但是劇作家在當時所寫下的種種劇作,包括膾炙人口一時的La Ronde(現在台灣多翻譯為《輪舞》,但其實我比較喜歡二十世紀早期的翻譯名稱《連環夫妻》)卻似乎沒有同等的機會,這些作品就只能夠在一些文學院的學位論文中提到,然後這些論文又只能夠在圖書館的書架上生灰。

話說回來,我也頂佩服出版社的包裝,例如可以取出「布爾喬亞一百年.一個階級的傳記」這樣又臭又長的副書名,這樣的七言上下聯,其實只要用「布爾喬亞百年傳記」就可以說完了?不是嗎?另外,在書中譯者加了許多幫助讀者的詳盡譯註,詳盡到實在讓人覺得,真是囉哩八唆甚至打亂閱讀。比方說這個:

自六月二十八日起,也就是斐迪南大公夫妻在賽拉耶佛遇刺身亡之後(譯註:斐迪南大公為奧匈帝國皇儲,他的被刺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直接導火線)…(頁418)

說真的,這樣的註解實在是多餘的,或是譯者實在有一些低估讀者的歷史常識。另外有一些註解則是似乎有問題:

因此,維多利亞時代是一個世俗化時代之說—一種當時人普遍相信的說法—需要歷史學家謹慎以對。通往大馬士革的道路(譯註:指通向世俗化的道路)並不是一直線的,而且不可能一直以等速前進。…(頁246-247)

如果我沒有理解錯誤的話,在這段討論十九世紀中產階級宗教的脈絡中,「往大馬士革的道路」用的是新約《聖經》中掃羅的典故:掃羅原本是欺壓耶穌的官員,在前往大馬士革的路上看到神所產生的幻象,從而改變了自己的信仰,相信耶穌是真神。所以「往大馬士革的道路」是改變信仰的過程的比喻,可能是通往世俗,也可能反之,而譯註這樣寫,卻似乎是寫成大馬士革就是一個世俗的地方,走到大馬士革,就等於走到世俗去了。

《耶穌—最後的法老》勘誤表

拉爾夫·伊利斯,李旭大/譯。《耶穌—最後的法老》,台北:波希米亞,2004。對於書的內容還沒有什麼想法,不過中文版的內容似乎有一些錯誤。

1. 如果就英文書名來看,書名應該譯為《耶穌—法老的後裔》。
2. 在頁96與頁60當中出現的法老家譜表中,似乎出現了中國大陸與台灣譯詞沒有統一的狀況。例如表格中出現的「該南」,應該如頁62內文的翻譯「該隱」。我猜想,因為這本書是在大陸翻譯的,然後出版商在台灣出版時,又將一些詞改用台灣個翻譯出版,但是雖然內文改了,但是表格沒有改。
3. 頁73,「南北部上埃及的民眾」應為「南部上埃及」。
4. 頁116,「乙太陽城古老的方式接受教育…」應為「以太陽城古老的方式…」。
5. 頁118,「物件的信徒」意義不詳。
6. 頁176,「兩千年的敏感,的《聖經》裡的秘密…」,「敏感」與「的」之間應該不需要逗號。
7. 頁179,「或所有像肥皂泡的現代歌劇一樣」,應為「或像所有的現代肥皂歌劇一樣」。
8. 頁185,「到這時2(斷行)希律…」應為「到這時希律」。
9. 頁210,「一些神學評論員曾經描述過2(斷行)《約翰福音》是四部福音書當中最讓人值得信賴的」,「2」應該拿掉,中間也不應該斷行。
10. 頁240,「從未被翻譯過的古老,手稿呢?」,中間不需要逗號。

《黑麋鹿如是說》與《巫士、詩人、神話》

立緒文化去年出版的《黑麋鹿如是說》(博客來網路書店介紹)到了今年就成絕版書,但是立緒文化在今年七月再版的時候,又出版了一本《巫士、詩人、神話》(博客來網路書店介紹)。從網頁上的資料來看,相同的原著、相同的出版者、相同的譯者、相同的書籍介紹,都再再顯示這兩本書的內容是一樣的,但是在去年與今年,卻分別使用了不同的書名,甚至申請了不同的ISBN,而《黑麋鹿如是說》是在「新世紀」叢書當中,而《巫士、詩人、神話》,則是放在「新世紀.文學系列」叢書裡頭,儼然是將相同內容的書,在改了書名之後,當成另外一本新書販售。博客來網路書店也將這兩本書,分別放置在不同的書籍類別當中。

不知道立緒文化這麼做的用意何在,猜測可能是因為《黑麋鹿如是說》過去一年銷售慘淡,所以今年打算透過新的企劃、新的包裝重新出發,借此爭取更多的讀者,而從中或許也可以看到,在台灣,文學類別讀物的讀者,會比對西方宗教書籍有興趣的讀者來得多(雖然我個人相信許多書籍的分類並不是那麼有意義)。如果是這樣,這樣的商業動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對讀者而言,其實卻造成了相當的困擾,比方說,我的老師推介我讀《黑麋鹿如是說》,但是,我到今年卻找不到這本書,而立緒又似乎沒有刊出,或是說,在我可能蒐集書訊的管道中,找不到去年的一本書,在今年變成另一本新書的消息,結果,搞不好我就因此與這麼一本書絕緣了?

而在博客來網路書店上《巫士、詩人、神話》該頁關於作者的介紹中,還是稱作者「著有《黑麋鹿如是說》、《當樹花盛開》、《印第安戰爭之歌》、《西部之圈》等與印第安文化有關的文學作品」,顯然是雖然書名改了,卻沒有在作者介紹的部份,把《黑麋鹿如是說》改成《巫士、詩人、神話》,對於台灣的讀者而言,很可能也需要一套版本學之類的工具學問。另外,我很好奇的是,同一本書在去年與今年分別發行成兩本新書,那麼,譯者能不能夠因此,拿到兩次稿費、或第一刷的版稅?